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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同意中國的「多邊主義」思維——亦是為歐洲未來開路


近期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在不同場合一直和美國對華政策唱反調,例如:她在上月16日接受《金融時報》的專訪時,當被問到有關中美關係對歐洲和德國的影響時,她回答:「在不要僅僅因為中國在經濟上取得了成功,就將其視為威脅」(But I advise against regarding China as an economic threat simply because it is economically successful),再補充「正如德國一樣,中國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勤奮、創造力和技術技能。」(But as was the case in Germany, this rise is largely based on hard work, creativity and technical skills)。如詳細閱讀她當日的訪談內容,不難看得出默克爾只是很現實,並道出現時國際政治環境,深知「和中國完全脫離關係不能夠是答案」(complete isolation from China cannot be the answer)。


在同月26日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的演講中清晰表示,「我非常希望避免(世界)形成對立陣營『…』他(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和我都同意這一點,我們認為需要多邊主義(multilateralism)。她近日多番有關和中國合作的言論引起不少討論,更有評論指默克爾「同意」習近平的取態,拒絕近期美國對華的圍堵政策。在多個不同的議題中,為何默克爾要強調「多邊主義」一詞?筆者相信,這跟近年歐洲推向自主的大政策有密切關係。


歐美歷史矛盾

從歷史而言,二次大戰後的歐洲因戰爭的大規模破壞弄到面目全非,不論是經濟、民生及環境處於破碎狀態。三巨頭(羅斯福、史太林和邱吉爾)的關係顯示歐洲國家完全被踢出國際關係的局面。三巨頭在雅爾塔會議(Yalta Conference)中,重新制定了二次大戰後的世界新秩序和列強利益分配,歐洲大陸淪為美國和蘇聯兩大體系的政治和意識形態軍事和政治戰略的角力點。


美蘇關係在50年後完全進入冷戰,美國即利用歐洲的地緣政治的軍事用處對抗蘇聯的威脅,在1949年提出「歐洲復興計劃」(European Recovery Program)幫助由美國管治的歐洲國家經濟復興和政治重建,同年簽署成立以美國為首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控制以德國和法國為首的歐洲的防務體系。雖然防務體系是德法為首,但北約歐盟最高司令部最高司令是由美國陸軍德懷特·艾森豪威爾(Dwight D. Eisenhower)五星上將統領,反映了歐洲在美國的影響下幾乎失去軍事自主權,幾乎變成附庸國。


當時,歐洲面對蘇聯的威脅,加上受制於美國的政策,只能默默無聲接受現實。事實上,法國對於美國的制肘非常不滿,法國總統夏爾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期後提出戴高樂主義(Gaullisme),強調歐洲的獨立防務觀、外交觀和歐洲人的歐洲觀。然後,在60年代帶頭和德國簽署《愛麗舍條約》(Élysée Treaty),而且採取「新東方政策」,自行改善和蘇聯的關係及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際地位,使美國視法國為「反叛兒」。這反映歐美之間過去存在不少結構性的矛盾,美國一直想辦法控制歐洲大陸,擴展自身的軍事力量和影響力;而法國一直希望脫離美國的過度操控,帶歐洲發展自主力量。


歐盟的「戰略自主」(strategic autonomy)是美國的憂慮


當90年代初蘇聯解體時,維繫盟友體系的壓艙石消失,兩者一定程度上進入競爭狀態。「戰略自主」亦在這個大環境時提出,並在1998年的法英聖馬洛峰會(Saint-Malo Summit)的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Common Security and Defence Policy)為「戰略自主」定調,呼籲歐盟發展自主軍事行動的能力。這促使當時克林頓政府警告歐盟,其軍事自治權不應造成與北約的任何脫節。


軍事自主是其中一個重點,更關鍵的是外交和經濟自主。歐盟在1999年推出歐元,試圖取代美元在國際經濟的影響力,這亦代表歐盟想成為「經濟大國」。這種戰略性的安排對美國而言不只是嚴重挑釁,而且等於挑戰美國當時在經濟、金融和國際政治的系統和威脅自身國家利益。所以,美國在歐元出現不久後,在沒有得到聯合國安理會的批准下發動科索沃戰爭(Kosovo War),借這場戰爭打擊市場對歐元的信心,影響國際資本回流到歐洲的效應,簡接嚴重打擊歐盟的經濟,抑制了歐洲大陸的崛起。加上,當時薩達姆政權的伊拉克在2000年高調向國際宣布「石油交易不用美元,改用歐元作為石油貿易的結算貨幣。這再次燃點市場對歐元的希望,幾乎間接幫助了歐盟。美國深知不妙,並在2003年3月20日以大殺傷力的假理由,不理會聯合國安理會(UN Security Council)的反對及國際法院(International Court of Justice)的判決,單方面發動被視為「非法」(illegal)的戰爭,推翻薩達姆政權。美國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石油美元結算。換言之,歐洲當時未能成功崛起,十之八九是因為美國的影響,再說白一點,他們也曾經成為美國利益的「受害者」。


直至2010後,因需配合北美陣營的中東政策,使歐洲大陸出現不少水土不服的情況,不論是民生及經濟都叫苦連天,促使極右主義出現的政治亂局。特朗普上場,他的外交政策嚴重打擊歐美關係,亦將兩者的根本文化和意識形態的矛盾和差異深化。在各種的有前題,法國總統馬克龍對歐洲力量的憧憬和實踐,加速了歐洲再次發展「戰略自主」的願境。


為歐洲未來自主之路出聲


中美角力亦成為歐盟發展自主的催化劑,歐洲如未來想在國際政治舞台中還佔有一席,就必然要在外交政策軍事等硬實力(hard power)自強起來。當中美角力正在影響國際政治板塊時,過去以美國為首的國際秩序在震動時,歐盟正在藉此機會想嘗試再次發展真正的歐洲力量。這無疑將會威脅和挑戰美國在國際政治地位和國家利益,美國不單要處理中國,亦要面對歐盟「愈走愈遠」的情況。所以,當默克爾說「在不要僅僅因為中國在經濟上取得了成功,就將其視為威脅」和認同「多邊主義」時,其實就是說給美國聽,暗示未來不要視歐盟通往自主的道路為「威脅」,以及要有心理準備迎接三個勢力互相平衡的國際政治環境。


作者為基本法基金會(和平及衝突研究項目)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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